黑死牟大人,夫人她成月柱了!(一)
*BG,黑死牟与原配转世的短打故事
*ooc警告,情节ooc,鬼众性格ooc
*BE
1.
黑死牟带了个孩子回来。明月松林,涛声阵阵,他坐在廊下,看着一旁的女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应该是昏头了才把她带回来。
当时月黑风高,正是适合杀人的时节,几个猎鬼剑士的尸骸安静躺在他脚下。他回头,看到那个十岁大小、脏兮兮的女孩站在那,一双琥珀色大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瞪着他。
若是往常,他直接离开便是。但这女孩让他有种很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模糊感。
女孩没被他的六只血眸吓到,反而先开了口问他:“先生为什么杀人?”
黑死牟停了一会儿,说道:“因为……我是鬼……”
远处传来守夜人的声音,黑死牟不想节外生枝,转身想走,却被女孩喊住。
“先生要去哪?”
“回去……”
“带上我。”她说话的语气很坚决,有点咄咄逼人。
从前也有个人这样与他说话,但黑死牟想不起那人是谁了。
“你自己没家吗……”他应该这样拒绝,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但人在瞬间所做的决定是毫无理性可言的。
话说出口后,却变成了:“好……”
话音刚落他就开始后悔了。尽管黑死牟对小孩比较温和,但不代表他就喜欢孩子。
抚养小孩这种事,他真的是够够的了。
人类时他有过孩子——两个男孩,他离家那年大儿子正值猫狗也嫌弃的年纪。
他永远记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大儿子得了个放大镜,在他的背后做积聚阳光的实验。
等他被烫得一激灵站起来时,那件他最喜欢的紫色蛇纹外衫已经被烧出了一个洞。
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只是件衣服,儿子可是自己亲生的。作为饱受家暴之苦长大的人,初为人父时他曾发誓要给孩子百倍的耐心。
可这个逆子偏爱挑战他的极限。
衣服被烧的隔天一早,他发现另一件黑蛇皮羽织也被剪得破破烂烂:大儿子用了一晚上时间,从一件好端端的衣服上剪下料子来,去补那件只需要稍微缝一下的外衫。
且这小子觉得紫色衣服上只有一处黑太突兀,于是自由发挥了一下,像是插花一样均匀地在没洞的地方也缝上了黑色蛇皮。
拿起衣服的那一刻他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一次远游前,这孩子说要祝父亲一路顺风,然后在马屁股后面点燃了鞭炮,受惊的马把他撅了下来;他想起战后在家休养期间,手上缠着绷带不方便,大儿子主动要求给他刮脸,然而等他再照镜子时,却发现自己的眉毛没了;他想起……
思绪翻涌之际,他扬起巴掌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关键时刻,他即将落下的手被一只纤纤玉手稳稳握住,一个含糖量极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甜腻的声音此刻如一把剔骨的钢刀,他回过头不是很自信地低声说道:“夫人你听我狡辩……”
那一整个月,客房的锦衾很凉,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子里历数大儿子做过的“好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以至于几百年后的黑死牟怀疑:当初他离家,除缘一的因素外,那个逆子也贡献了很大的一份力。
他离家时,大儿子一直追出门喊着“父亲”,喊得他直冒冷汗,担心这小子还有什么坏点子等着迫害他。
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望见他的小夫人跪坐在庭堂中,用袖子捂着脸,像是哭了。但他这么多年一直怀疑她其实在袖子下笑得很开心。
他常年出征,总是不着家,只能到处搜罗名贵珠宝来补偿她。每次他携着盈车的珍宝回家来见她时,她都会欢喜。
那年夏天,他答应过送她南洋的珍珠,但因为部队出巡和遇到缘一等系列事情,竟让他把珍珠这事耽搁了。
他想,夫人嘴上虽不说,但心里肯定恨不得直接守寡。
他这一走,继国家的万贯家产全是她的了,她极有可能会报复性消费……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在鬼杀队待几年等超越缘一之后必须赶紧回家,省得这丫头把家产都挥霍光了。
结果造化弄人,进入鬼杀队第二年他就变成鬼了,家是彻底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她和孩子后来过得怎么样。
2.
黑死牟的住所在百年前继国领土的一处山上,在这里可以俯望见他人类时生活过的地方。
恶鬼的房屋内部犹如迷宫一般,没有窗子也不见天光。
他将带回的女孩安置在最外面一间,方便她到外面走动。在这里她很安全,没有鬼敢于侵扰上弦之一的安宁。
回到居所,黑死牟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她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不方便,黑死牟抬眼望见山溪边盛开的水仙花,说道:“以后你名叫水仙……”
几年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名字起得不妥。因为“水仙”是他夫人的闺名,虽然斯人已逝,但冲撞了名讳总归是不敬。
奈何那时他已经用水仙之名称呼女孩很久,女孩不愿再改其他名字。
水仙自来这里之后总是沉默地坐在廊檐下,望着山下继国家族宅邸的残垣断壁。
黑死牟不知道这么小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心事,就算是他幼年时嫉妒缘一嫉妒得最厉害的时候,也还有一两件事能让他提起兴致来,比如围棋。
这个爱好陪伴他至今,在无法出门的白天,黑死牟会照例摆上一盘未解的棋局。
曾经他的夫人与他棋逢对手,互不相让,但黑死牟修炼了百年,长进的可不仅是剑术。现在别说他夫人活过来,就算是无惨大人来了,也只有请黑死牟让棋的份儿。
黑死牟把水仙叫到跟前,说要教她下围棋。这样做或许是因为他担心这孩子闷出毛病,又或许是他自己太孤独了。
几步过后,他惊喜地发现水仙本就会围棋,而且棋法很是老道。从那之后,黑死牟就放她出去玩一上午,下午让她回来陪自己下棋。
水仙喜用黑子,在等棋的时候若是太久,她会捏着棋子轻轻地敲桌子边沿。
棋子与木头碰撞的声音清脆,一下又一下,把黑死牟拉回到几百年前,他还是人类的那些午后。
春夏的季节,庭院中的葱郁树木为房间中提供了阴凉。他与夫人午睡起后,或是睡意阑珊地亲昵,或是在绿荫中摆上棋盘虚度光阴。
那时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日子百无聊赖,但他不知道那是他一生中最后的平静时刻。
自他重遇缘一的那一刻起,时间的流逝开始失控,眨眼间,万事皆空,他已成了个深山中的孤魂野鬼。
在没有任务的夜晚,他会在深林中一处空地修炼剑术。
从没有人在这时刻打扰过他,所以他可以尽情投入。以至于当水仙突然出现时,差点被斩成两段,幸好他及时收住了飞出的细月似的刃。
“你在那做什么……这样很危险……”他有些想发火,但面对着水仙,他的气势和威严怎么也使不出来。
女孩指着他手中满布血色眼球的虚哭神去,说道:“我想学剑术!”
“不需要……”他还是能做到保护她无恙的。
“请教我剑术,”水仙还是很坚定,可接下来她语气一软,加了句,“求求先生了,好不好嘛~~”
女孩面无表情地撒了下娇。
笑话!他上弦之一怎么可能吃这一套?黑死牟严肃地说他最多只教会她一之型。
又是鬼迷心窍做了错误的决定,他懊恼地安慰自己:这小丫头就是一时兴起,等过一阵觉得累了兴许就放弃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水仙非常认真地想学习剑术。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上面,白日里连围棋也不下了,自己在外面练习,太阳一下山就缠着黑死牟求他赶紧教她。
有好多次,因为精疲力竭,水仙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似地睡过去。黑死牟只得把她抱回家中,安置在她自己的床上。
一天深夜,当他带着沉睡的水仙回去时,房舍中有个穿西洋服饰的人在等待他。
“大人……”黑死牟向无惨问候道。
无惨看到他怀中的女孩,问道:“你女儿?”
“并非……”
“食物?”
“亦不是……”
无惨皱起眉头,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诡异又厌恶,“她还没到十二岁吧?你是有什么癖疾吗?”
见大人误解,黑死牟赶紧解释道:“这孩子随我学习呼吸法……下属有意将她培养成为继承人……待她成年时……若资质尚可……可为大人所用……”
无惨不置可否,他对这么个小孩没什么期待,他只是来找黑死牟下棋顺便让他清理一下最近频繁出动的鬼杀队的。
得到命令,潜伏了一段时间的黑死牟在夜晚降临时又开始出远门。
月升月落,他带着一身血污回来,见到水仙在廊檐下等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弥漫着他不能理解的悲切,她哀求似地问道:“先生以后能不能不要杀人?”
黑死牟没有回答,转而从袖子中摸出一柄漂亮的花簪递给她,以为她会喜欢。
可水仙没有收,转身把自己关到房间,自那之后再鲜少主动与他说话。
黑死牟只当她在闹小孩脾气。
他从不觉得杀人是件需要被指责的事。他为了获得力量而变成鬼,鬼为了生存而杀人,人为了复仇而加入鬼杀队,猎鬼人因能力不足而被他杀死。在这世上,每个人或鬼为了自己的追求都要付出相应的价码。更何况他还是人时便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
水仙不能体悟到这一点令黑死牟惋惜,毕竟她还小,他想她长大一点会懂的。
为了养大这个孩子,原本孤魂野鬼的他,竟然也开始按部就班地作息。
他会在日出之前把水打满把柴劈好,顺便把路上遇到的动物捉回来拔毛剥皮给水仙做食材。
日出之后,他不再外出。
上午喝茶养神。
下午继续养神,等着小丫头从外面练武回来跟他下会儿棋。
日落后,若是有任务他便外出,若没有便教水仙呼吸法。
等水仙累得睡着后,在黎明之前,他再去打水劈柴抓小动物。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仿佛又回到了人类的岁月,只是这一次,他希望这种闲适的日子能够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3.
小孩子是四足的吞金兽,黑死牟算是真切感受到了。
以前他一只鬼在山上怎么着都将就得来,但现在带着孩子,若是水仙跟着他只能吃打来的兔子和野菜,穿不合身的衣服,摘皂角来洗头发,那岂不是太委屈她了些。
所以每次水仙下山,他都给她很多钱,让她可以好好挑华服和鞋履,买喜欢的甜食,买赛璐珞玩偶(无惨大人伪装成的男人的女儿有一屋子),买香榭格蕾香皂与淡紫色雪花膏(无惨大人伪装成的男人的妻子有一梳妆台)。
水仙从善如流,拿着钱二话不说便下山。等天黑时她再回来,千金散尽,却只带回些基础的生活用品。
“你买什么了……”黑死牟疑惑地问道,以为她的钱被人偷了。
“存银行了。”水仙说道。
黑死牟不知道银行是什么,他以为是赌博之类的。他只叮嘱了几句,让她别太沉迷,下次照例给她很多钱。
这样大手笔,若他还是继国家主或许能稍微多撑一段时间。但当鬼这么多年了,黑死牟身无长物,那件跟随他多年的黑紫相间的蛇纹衣服缝了又补,早已看不出是黑底紫纹还是紫底黑纹。
养了孩子之后,他去无惨大人那拜访得格外勤快。
起初无惨还挺高兴,但他很快发现他的好下属每次来只有一个主题:借钱。
黑死牟把借钱说得很理直气壮。他认为像大人这样的鬼王是不需要这些铜臭外物的,所以他从来也没还过钱。
无惨委婉地向他表示:自己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虽然这只是个伪装的身份,但若是家里的钱忽然没了,还是会让自己很难办的。
许是无惨表述得不够直白,临近年尾,黑死牟又来拜访。
无惨连寒暄都省了,直接问他这次想要多少钱。
黑死牟说了一个让无惨想把他开除的数字。
无惨按着太阳穴,强压着怒火问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黑死牟说听闻港口来了一批南洋珍珠,个顶个都是极品,他想买一斛。
无惨问黑死牟可不可以杀人越货来个零元购。
黑死牟答道,他是武士,杀人可以,但抢劫有违武士尊严。
在十二鬼月中,无惨是最爱也最尊重黑死牟的,所以那天他用了千年的修为才没对他的下属说出“滚”。
无惨对黑死牟说人间世道很艰难,这个身份挣下的家产的确是不多了。
“这些我妻子的嫁妆,”无惨打开自家老婆(虽不是亲老婆)的首饰箱,“是她最最挚爱的、逝去的母亲留给她的,如果阁下还需要钱就从这里面拿去典当吧,我作为上司一定会全力支持。即使至亲遗物的失踪会令我的妻子伤心欲绝进而与我决裂然后离婚把孩子带走让我孤苦伶仃,我也一定会支持阁下的!”
无惨说罢狠狠拍了拍黑死牟的肩膀。
一番话听得黑死牟于心不忍,从此之后再也没来向无惨要过钱。这对于无惨来说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他终于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无惨大人这条路行不通,黑死牟没有气馁,他把十二鬼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下弦他不了解,总觉得他们在艰难求生存;堕姬和妓夫太郎在花街,赚钱不容易;玉壶清高大艺术家,只做不卖,家徒四壁;半天狗自艾自怜,黑死牟怕他先跟自己哭穷;猗窝座一心向武没有钱的概念。
细思一遍之后,黑死牟想到队伍里还有一个宝藏童磨。童磨经营着一家寺院,每次上弦开会他都吹嘘自己那里香火很旺。
于是,这一天,罕见地,上弦之一去拜访了童磨的寺院。
很巧很不巧,童磨也在带孩子。
黑死牟进门时,差点没留神踩到小猪崽一样飞速爬动的幼儿。
黑死牟提溜起幼儿的裆兜布,裆兜布后面写着“嘴平伊之助”,看来是这孩子的名字。
黑死牟把孩子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胳膊腿,发觉伊之助小小年纪便很有力气,加上可以爬得很快,黑死牟认定这是个武学奇才,当即跟童磨预定了这孩子:等伊之助长大了跟他学习呼吸法,假如童磨没把孩子吃掉的话。
“哎呀哎呀,黑死牟阁下太心急了,伊之助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童磨嘴里调笑,手上却着急把伊之助接到自己身边,像是怕黑死牟伤了他。
接触间,黑死牟听到了上弦之二内心的声音:童磨一丁点都不想让这个幼儿与其他鬼有交集,似乎只要将鬼的存在遮掩住,一个名叫琴叶的女子眼眸中稀有、美好、充满信任的光彩便能够永远落在他身上。
听到黑死牟拜访的目的是钱,童磨暗暗松了口气。
正巧信徒白天送来了贡品。童磨见黑死牟阁下对着其中的一盒南洋珍珠欲言又止,于是爽快给他铲了一斛,又将整箱金锞拱手奉上,最后如释重负地将上弦之一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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